《齐民要术》(以下简称《要术》)是中国现存最早最完整保存下来的古代农学名著,也是世界农学史上最早最有价值的名著之一。书中的“齐民”,意思就是平民百姓,“要术”是指谋生的重要方法,四字合起来说,就是民众从事生活资料生产的重要技术知识。
作者贾思勰(xié),是南北朝时的后魏人,到晚年,后魏灭亡,跨入东魏时期,东魏只存在十多年,所以他主要生活在后魏期间,人们仍称“后魏贾思勰”。
贾思勰,史书中没有他的传记,别的文献也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,他的一生事迹,可说是一纸空白。现在唯一确凿的“信史”只有十个字,那就是原书原刻本的卷首作者的署名,题称“后魏高阳太守贾思勰撰”。遗憾的是,就是这点信息也还存在着分歧,因为那时后魏有两个高阳郡: 一个在河北,郡治在今河北高阳境内;一个在山东,郡治在今山东桓台东。究竟贾氏在哪个高阳郡任太守,从清代到今天,中外学者做了不少考证,各主一说。虽然各有理由,毕竟史证缺乏,推测的意见说服力不强,不能取得一致认识,所以现在还难以作出定论。
一般说法是,贾思勰是山东益都人。益都旧治在今山东寿光南。他的书成于公元六世纪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之间。
贾思勰除山东故乡外,到过今山西、河南、河北等省,足迹遍及黄河中下游。他书中反映的农业地区,主要是黄河中下游地区,而以山东地区为重心。这一地区的气候、土壤等条件基本相似,就耕作栽培特点来说,同属于北方旱作农业地区。书中常提到“中国”,指的是后魏的疆域,主要指汉水、淮河以北,不包括江淮以南。书中也提到“漠北寒乡”和“吴中”,一个在沙漠以北,一个在江南,这只是举例说那里有那种情况,不在《要术》所述农业经营的范围之内。这些是必须注意分清的。
《要术》全书十卷,九十二篇,共约十一万五千余字。其中贾氏自序后、卷一前的《杂说》,非贾氏本文,是后人插进去的。《杂说》在北宋最早的刻本中已有,作者以善于经营农业生产自负,大概是唐代的一个经营者,为了流传他的经营方法而夹带进名著。今人援引《要术》往往把《杂说》当作贾氏本文引录,是很不妥当的。书中有很多小字注文,基本上是贾氏自注,但引《汉书》却出现了唐代颜师古的注文,自然是后人的乱插。另外,最初的写书形式,注文往往以单行小字接写在正文下面,这样,在传抄过程中很容易将单行小字误写为大字,就变成了正文。这种原应是注文而后来以正文的形式出现的情况,在今本《要术》中还是不少的。
《要术》世称“难读”,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。主要有两种情况:一是书里面确实有不少不能用常规意义来解释的词语,大都是那时的民间“土语”和生产“术语”。由于时代久了,方言又有地区性的局限,所以后人对这些词语就感到陌生而难以理解。但是,经过细心探索、论证和比较研究,还是可以理解的。二是《要术》在长期流传的过程中,抄刻不可避免地产生错、脱、窜、衍,更增添了阅读的困难。这种人为的错乱,是《要术》难读的主要方面。廓清了这种种错乱,《要术》的行文还是浅近平易,不雕琢,“不尚浮辞”,清楚明快的。
《要术》自宋代以后到近代,相继有20多种版本,版本好坏相差很大。
北宋天圣(1023—1031)年间由皇家藏书馆“崇文院”校刊的《要术》本子,是《要术》脱离手抄阶段的最早刻本(本书简称“院刻”),是最好的本子。可惜该本在我国早已散失,现在唯一的孤本在日本,但十卷已丢失八卷,只残存第五、第八两卷。1838年有日人小岛尚质曾就该两卷原刻细心工整地影摹下来。此影摹本后为杨守敬(1839—1915)所得,现存北京中国农业科学院图书馆。1914年罗振玉(1866—1940)曾借得该影摹本,用珂罗版影印,编入《吉石盦丛书》,国内才有院刻影印本流传。本书所用院刻就是这两个本子。
北宋本的抄本,现存有日人依据崇文院刻本的抄本再抄的卷子本(抄好后装裱成卷轴,未装订成册),抄成于1274年,原藏于日本金泽文库,通称“金泽文库抄本”(本书简称“金抄”)。但现在已非完帙,缺第三卷,只存九卷。1948年日本有这九卷的影印本,量少,在我国能得到该影印本的很少。本书所用即此影印本。虽然抄写粗疏,错脱满纸,但由于它源出崇文院刻本,在不错不脱的地方,具有相当高的正确性,仍不失为一较好之本。
继北宋崇文院官刻本之后,经过110多年,才有第一次的私家刻本,就是南宋绍兴十四年(1144)的张辚刻本。但原本早已亡佚,现在保存下来的只有残缺不全的校宋本(就是以某一部《要术》作底本,再拿张辚原本来校对,把原本上不同的内容校录在这个底本上)。校宋本有两个:一个是黄丕烈(荛圃)(1763—1825)所得的校宋本,一个是劳格(季言)所得的校宋本,但都没有校完全书,黄本只校录了前面的六卷半,劳本更少,只校录到卷五的第五页。校录时容易发生错校和漏校,所以校宋本只是第二手资料,不及原本。本书所用为黄校本;劳校本未见,参考日译本(见下)所校。
明代有根据南宋刻本抄的抄本(本书简称“明抄”)。1922年商务印书馆将该抄本影印,编入《四部丛刊》中,有线装本和平装缩印本两种。十卷完整不缺,为残缺不全的院刻、金抄、校宋本所不及。抄写精好,影印清晰,没有脱页和错页,没有一处涂抹和勾乙,虽然也有些错字脱文,质量还是相当好的。明抄与院刻、金抄,在《要术》版本中可谓鼎足而三,用三本参校,取长舍短,作用就大,能解决不少问题。
明抄主要有1524年马直卿刻于湖湘的湖湘本、1603年胡震亨刊刻的《秘册汇函》本和1630年毛晋的《津逮秘书》本。胡震亨将《秘册汇函》(以下简称《秘册》)原版转让给毛晋,毛晋编入他的《津逮秘书》(本书简称“《津逮》本”)中,所以这两个本子实际是同一个版本(虽然毛晋作了少量的改动)。明代刻本是最差的,湖湘本已经开始变差,出自湖湘本的《秘册》—《津逮》本更差,它错字、脱空、墨钉、错简、脱页很多,还有臆改、删削的严重弊病,不堪卒读。胡立初评为“疮痍满目”,杨守敬斥责说:“卤莽如此,真所谓刊刻之功,不蔽其僭妄之罪。”(见《日本访书志》卷七)但该本名气大,财力足,销路广,印数最多,流传最广,长期占着《要术》流传的统治地位。
清代乾嘉间开始对《要术》明代坏本进行校勘,1804年始有张海鹏刊印的《学津讨原》本(本书简称“《学津》本”)。《秘册》—《津逮》坏本独占《要术》市场长达200年之久的局面才告结束。90多年之后,又有1896年袁昶刊印的《渐西村舍丛刊》本(本书简称“《渐西》本”)。这两本都是经过反复校勘的比较好的本子。
从嘉庆到清末,对《要术》进行校勘的人很多,主要有黄廷鉴(出版了“《学津》本”)、刘寿曾、刘富曾(出版了“《渐西》本”)、吾点、张定均、张步瀛、丁国钧、黄麓森等,但吾点以下各人所校的稿本都没有出版。吾点所校极为精审,黄麓森所校也不错,二张所校也有可观,丁国钧则平平。
现代的整理本,成绩超过任何旧本,有石声汉的《齐民要术今释》(本书简称“《今释》”),四册,1957年至1958年科学出版社出版;有日本西山武一、熊代幸雄合写的《校订译注齐民要术》(删去卷十不译注,本书简称“日译本”),上下两册,1957年至1959年日本农林省农业综合研究所出版,以后以合订本一册重印;有缪启愉的《齐民要术校释》,精装一册,1982年农业出版社出版,1985年荣获农牧渔业部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,1992年荣获国家新闻出版署全国首届古籍整理图书评比二等奖,1995年获国家教委会全国首届人文社科优秀成果二等奖。